【奉天逍遙】夢也何曾到謝橋(片段)

“天跡呢?”

練仙者捧來新煉製好的丹藥,好不容易上了雲漢仙閣,卻只見大漠蒼鷹一人獨立亭下,享涼風習習,望煙雲疊霧,似乎想什麼,想得出了神,竟沒有聽見腳步聲,直到他出言問話,對方才回過神來。

他看了他一眼,指着他來時的路,說道,“在蒼崖雲樹。”

“他又喝酒了嗎?”練仙者的目光飄到置於石桌的酒盞上,頗有些頭疼地問道。

大漠蒼鷹並沒有回答的意思,這問題彷彿太過於多餘。

“那我去找他吧,但願他別又睡著才好。”

“……”見他抬步要走,大漠蒼鷹上前一步,像是有話要說,但幾番醞釀,最終也只有一句,“眼下無事,由著他。”

練仙者翻了個白眼,仙腳上下,如今誰不如此,又何必叮囑。沉默了片刻,他還是放下小鼎爐,“這丹需他下一道封咒封存,否則三個時辰後,此丹就無用了。”

“我知道了。”大漠蒼鷹點頭,代表他應下了,練仙者搖搖頭,嘆着氣離開了。

這仙腳,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越發地死氣沉沉了,雖說當初的人聲鼎沸歡聲笑語過於喧囂,鬧得此地不似仙鄉,日子久了,他卻難免懷念昔日的仙腳,懷念當初還在的那些人。


大漠蒼鷹估算着時間差不多了,拎著丹藥就下了蒼崖雲樹,遠遠望見那人坐在霹靂車上,支著額,輕斂雙眸,似醒非醒。若不是看見他眉頭緊蹙,一臉陰鬱,他會以為他猶在夢中。

“你是夢見了什麼糟糕的事情?”他一邊走過去,一邊拂去落在肩頭的花,仙腳上繁花正茂,短短一路,落英繽紛,宛若細雨飄搖,流風回雪。可惜賞的人無心入眼,良辰美景,如同虛設。

天跡不言不語,一如既往。

他接過了大漠蒼鷹手上的鼎爐,印下咒術,封存好了一爐的丹藥,便遞還給他。如同完成一項任務般,沒有期待,沒有欣喜,他甚至不管這些丹藥的好壞,換作從前,天跡絕不會如此淡漠。

大漠蒼鷹花了非常久的時間才適應了現在的他,仙腳上下也是。

“你知道嗎,仙腳裡頭,大概也就剩下我還敢跟你閒聊了。”大漠蒼鷹接過丹爐,卻沒有離去,他非常不喜歡眼前的天跡,然而又沒法討厭他。甚至在內心深處,他懷有一絲憐憫,一絲同情,可惜更多的是憤怒,他認識的天跡,不該是如此的——擔得下這個名的人,也不該如此沉鬱消極。“因為你實在令人生氣。”

“若無他事,你自可離去。”

“所以,你夢見他了,對嗎,君奉天?”


仙腳之中,沒有人會稱呼他為“天跡”。

這個稱呼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都太過殘忍,對君奉天尤甚。

救得了天下蒼生,卻救不了最重要的人,沒有人明白他來遲一步,除卻“天跡”之名,卻什麼都挽留不住的悲痛與憾恨。

那一夜,仙腳仙氣盡散,從上而下,雲霞渙散,草木凋零,卻換來苦境神州大地生機再現,天道重塑。

神毓逍遙在蒼崖雲樹下,如同舊時假裝可憐似的倒在君奉天的懷裡,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他好像只是可惜了伴了他許久的花花草草,惋惜與遺憾,輕描淡寫就帶了過去。

『奉天,‘天跡’之名,我還你了。』神毓逍遙說道,『可惜了你難得來一趟,此地卻滿目荒蕪,我也沒能泡上一壺冷泡茶來招待你。』

『尚有來日。』

『也是……來日吧,我累了。』

『你好好休息,等你醒了,此地必會再复舊時模樣。』

『那就好。想來奉天必不會叫我失望,如此,我便放心……』

『師兄!』


“無。”君奉天淡漠地掃了他一眼,說道,“不過酒氣上頭,有些氣悶,多謝關心。”

“這麼多年,你仍是不善飲酒。”

或許他曾經擅長過,快馬輕裘,仗劍江湖,攜一壺酒,邀兩三知己,不負恩,不忘仇,逍遙自在,灑脫快活。而後,那麼多年的時光,他早就遺忘那些日子,曾有人願意一點一點地為他撿回來,可惜,這世上,有些東西丟了就是丟了,再怎麼樣都找不回來了。

“如果他知道你這樣苦悶,一定不會感到快樂。”

“我為何要遂他心意?”

過去那個人,曾言道,若是他膽敢比他先一步離去,他絕對不會原諒他。

然而,兩人互換,他又何曾會選擇原諒他?

“他要是生氣,怕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成天到晚地纏著你。”

“哈。”君奉天輕笑一聲,喉中乾澀,他知道大漠蒼鷹不過好意,尋他說笑。可惜,他卻不知道,這麼多年,神毓逍遙都不曾入夢。又或許該說,自他死後,他便不再有夢。

左右不過,醒也無聊,醉也無聊(*),如此罷了。


*原句:不知何事縈懷抱,醒也無聊,醉也無聊,夢也何曾到謝橋。取自納蘭容若詞,甚有“夢魂縱有也稱虛,那堪和夢無”之意。有些人離去了,便是連夢都不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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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獨酌》風味更佳,尤其一句“你說/紅塵裡/還有我/為何/卻已遠走/今日種種/有如一場幻夢/夢醒後/無雨也無風”,總覺得奉天逍遙這麼甜,後面肯定虐出血。先自虐一下打下預防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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