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逍遙】醜奴兒(上)

×妄想過往,奉天逍遙年少輕狂的日子。

×胡扯有,私設有。



道會結束後,君奉天慢騰騰地走在山道上,同門的弟子和路上的童子們見了他,無不恭恭敬敬地喊一聲師兄。他禮貌上地點了點頭,頗有些心不在焉。

山路走到一半,忽聞一陣輕快的笑聲自頭頂上傳來,他抬頭,就見到令人心思遊蕩的罪魁禍首——神毓逍遙靠坐在樹杈之間,嘴上咬著半個叉燒包子,一雙眸子澄亮,明晃晃的全是快活的笑意。他咬了一口包子,含糊著說,“師弟起得可真早,我敲你門的時候,你都不見人影了。”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膽敢連門中道會也翹掉,惹得玄尊大發雷霆。”

“啊。”驚呼一聲,神毓逍遙彷彿這才想起,今天的早課是半年一次玄尊親自教授,門中弟子皆要出席的盛會,平日的修課不去便不去了,他仗持着天資卓絕,本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態度敷衍修行,在君奉天上山以前玄尊就放棄指正了。只是像這樣隆重的被稱為“門派道會”的日子還不到場,作為大弟子也未免太不像話。然而,到底是曾經能氣得玄尊拔劍漫山遍野追著他這個弟子揍的主,神毓逍遙臉上沒見多少反思,他眨了眨眼,又笑著問道,“待會兒師弟可還能與我下山去喝酒?”

“然後再被你壓在酒館裡賣藝抵酒帳嗎?”君奉天眉毛一挑,半是譏諷半是玩笑,“敬謝不敏。”

“都多久的事了,奉天怎麼這般記仇。”

“上個月。”

“你非得這般下師兄面子嗎?”

“哈,你在我這兒,可是底子都丟光了。”他輕描淡寫地瞥了頭頂上方那人一眼,眼底藏不住的得意,倒叫神毓逍遙噎到似的,一時啞然。沉默的片刻,便見那人飄忽若憑虛御風,衣袂翩然地飛掠下來,往他懷裡塞上了個油紙包,摸上去還是溫熱,透著暖意。

神毓逍遙的輕功練得極好,幾乎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傳聞在他拜入玄尊門下以前,眼前這位雲海仙門的“大師兄”比現在還要頑劣三分,常常氣得玄尊吹鬍子瞪眼,一怒之下忍不住拿着拂塵遍山門追著抽。待他上山的時候,神毓逍遙厲害得都能馭氣踏風而行,身法飄渺,宛若謫仙。

初見時,他猶如點著飛花落葉般地飄然而來,眸含明光,嘴角擒一抹笑意,那流逸絕塵的姿態,他真的以為自己見到了仙人。卻想不到此人裝模作樣竟撐不到半日,立即原形畢露。

一剎那間,感受到深深地騙欺騙的君奉天,對神毓逍遙的印象分簡直跌到地裡恨不得往下刨坑了。

然而,時至今日,每每眼看對方明眸含笑,春光恣意的模樣,他仍是有些捨不得挪開目光。

“這回再去,我請你,我出錢,總可以了吧?別成天說得好像師兄虧了你似的。”神毓逍遙歪著腦袋湊上來,君奉天稍稍偏開了些,他原先同對方沒有那麼親近,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這種瞬間的繃緊。可他抱著手上的油紙包,知道那是對方特地從山下帶上來的,給他的包子,心裡又不覺得變得溫軟。

神毓逍遙的好,綿綿密密的如同惱人又醉人的熏風,實在防不勝防。

他望著他,一臉期待又興奮的樣子,終於忍不住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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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毓逍遙大概是君奉天最討厭的那一種人。

很長一段時間裡,君奉天對神毓逍遙的認知不外乎就是不學無術徒有虛名的傢伙,能夠成為門派的大師兄,也不過就是佔着拜入玄尊座下較早的便宜。對於他那好逸惡勞,不思進取的性子,君奉天打從心底里感到嫌惡,覺得他成日只知道嬉皮笑臉,惹是生非,不值得仙門內其他弟子敬奉。

又過了些時日,他勉強算是有些改觀。神毓逍遙到底天資聰穎,旁人半生不得機緣領悟的,他似乎一點即通透,他骨子裡興許最適合修仙的,逍遙自在,隨心隨性,自見本真。玄尊拿他半點辦法都沒有,恨得咬牙切齒,又愛得放肆縱容,每每被氣得七竅生煙,只得從君奉天身上找回些安慰。彷彿他這個小徒弟收來就是上天彌補嘉獎他先前養了神毓逍遙這麼個禍害,造福蒼生所承擔的孽障。反正他入門以來,聽得師尊對自己最常說的一句,便是“你千萬別學你師兄”,心有戚戚,幾成魔怔。

然而,神毓逍遙總歸沒有這麼壞。他的經讀得不錯,武學造詣也屬頂尖,心清性明,為人更是通透,就是胡說八道胡攪蠻纏的功力深厚,臉皮可造城牆,零零總總的小缺點數起來,優點便全都掩蓋在妖孽的萬丈光芒之下了。以至於君奉天在許久的一段日子裡,對這個無能師兄唯一良好的印象僅剩下——這人煉丹還是煉得不錯,約莫也就只有這麼一樣拿得出手了。

看著他經文修課讀得隨便,道場做得隨便,連門內比鬥切磋都敷衍得厲害,君奉天終於深刻地明白,玄尊對其恨鐵不成鋼的氣惱究竟何來。往往他在一旁,看著玄尊又被神毓逍遙激得跳腳時,心內不免生出了那麼一點點感同身受的憐憫,一點點事不關己的幸災樂禍,以及一點點不明所以的欣羨。

好似神毓逍遙這樣的人,也曾經是他嚮往過的人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真正對神毓逍遙開始改觀,是他們第一次獨自下山除妖。

以往這些事還輪不到雲海仙門這兩個還沒有出師的所謂的“大師兄”與“二師兄”。即便要去,大多也是跟其他的道主結伴而行,或是跟隨在玄尊的身邊,看他老人家大顯神通。想到只有自己和對方組隊,比起沒心沒肺的神毓逍遙,君奉天仍是感到相當地恐慌。

儘管他臉上極少表現出自己對這位師兄明目張膽的嫌棄,可他從不敬重他也已是人所共知的事實。

只是神毓逍遙不曾真正介懷過,縱然他可能嘴上說著傷心,還裝模作樣地抹著眼角根本沒有的淚水。但是,在雲海仙門裡,大家都一清二楚這位明面上的“大師兄”是有多軟弱可欺了。

和君奉天不同的是,一些弟子縱使表面上不多麼尊重神毓逍遙,可心裡仍是唯他馬首是瞻。另一些弟子,即便打從心底里真正地瞧不起神毓逍遙的作派,表面上也是一脈祥和。

君奉天說不上來是怎麼一回事,他好像不上不下的,沒多喜歡神毓逍遙,卻也沒多厭惡他。


“是說我們都已經找了方圓好幾十里的地方,周遭村落也探詢過了,那隻山妖到底是躲到哪裡了啊?”

“定是還在附近山脈徘徊。”

他們追尋的山妖著實奸詐狡猾,十分會躲藏,他與神毓逍遙出門半月有餘,追踪到此地,失卻了那妖物的身影,然而,這些日子,途徑的村莊好幾處都遭襲的,可見敵人已經近在咫尺了,他們仍是遍尋不得其踪,實在叫人懊惱。相比於神毓逍遙,君奉天尤其沉不住氣,只是好幾次想要進山,都被對方給勸阻了。雖說那山妖修煉數百年,這些天都吸食了大量村民血肉,貿然闖山如果誤進妖物地界,怕是腳踏陷阱凶險萬分,但一想到再耽擱下去,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該要埋骨深山,君奉天便實在忍無可忍。

“與其在此地乾坐,不如隨我進山一探,合你我二人之力,還怕奈何不了一隻山妖?”

“我知道,我都知道。師弟心腸柔軟,見不得人為妖所害,我又何嘗願意如此?但此時仍不宜衝動,你我赴險事小,萬一打草驚蛇,叫那妖物有所防備或趁機脫逃,再要追尋便要白白浪費更多的時間,由得它禍害更多的人了。”神毓逍遙罕有地凝眉肅穆,神色認真地說道,“虧得這些日子跑遍附近的村莊,我現在倒有一計,師弟配合的話,說不定此妖就要手到擒來了。”

“別賣關子了,事關人命,你說就是。”

“我們沿途追踪,不難發現那妖物擄去的多是妙齡女子,如今各處村民已有防範,家中有女兒的,皆是藏的藏,逃的逃,那妖物再要尋不得獵物,怕是也要擴大狩獵的範圍。我們何不以此為引,誘得來妖物前來?”

“你要尋常女子為餌,傷及無辜該如何是好?”

“唉,像師兄我這麼善良的人,奉天你怎麼會如此作想。”神毓逍遙故作憂傷地擺擺手,又神秘一笑,“你當知道‘同心符’吧?你我其中一人扮作女子,假裝被那妖物抓走,藉著同心符之效,就能準確知曉妖物的位置,屆時何愁不能一舉成功,指不定還能找回那些失踪的鄉民,可謂一箭雙雕。”

“雖說是個辦法,不過,誰要扮作女子?”

“這麼問題嘛,以示公平,我們猜拳決定如何?”

“行。”君奉天應得輕巧爽快,就同他拔劍與人比鬥一般有股不輸任何人的自信,卻未料得世情的險惡就在於此處,猜拳這玩意兒除了技巧與眼力之外,到他們修為如此的練仙者來說,已是全憑運氣的事了。而他莫名地,竟是個沒什麼賭運的人。

原是一次訣輸贏勝負,漸漸成了三盤兩勝,又變作了五盤三勝,直到他輸得神毓逍遙都不好意贏下去了,才終於意識到,猜拳這事兒,和自身實力修為當真是全無干係。他並非這般輸不起,眼神流露出一股慷慨就義的從容——儘管看起來倒十足十心如死灰之感,然而愿賭服輸,他再有不甘,再有傲氣,也做不出毀約之事來。

這時,神毓逍遙忍不住笑了起來,拍著他肩膀,半瞇著眼,狡猾地道,“既然划拳輸了,力氣活就交給你,師兄我就等著奉天你來‘英雄救美’。”

“你……”

“我只說猜拳決定,又沒說輸掉的人要扮作女子,莫不是你想穿這綾羅衣?想不到啊,奉天居然還有這等愛好,倒像是我奪人所愛。”

“胡說八道!”他漲紅了一張臉,一半是被對方滿嘴胡言亂語氣的,一半又因被神毓逍遙戳穿心事後的有心維護令他有些難免不好意思。可君奉天心底里仍是為神毓逍遙的解圍長舒了一口氣,隱隱約約地又覺得自己這樣地矜持似乎有點對不住他,同為男子,怕是對方也沒多願意裝作柔弱姑娘吧。

然而,神毓逍遙看起來就與尋常無異,一樣地吊兒郎當,滿不在乎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等你來救了,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師兄我的一番信任啊。”

見他如此,到嘴邊抱歉與寬慰的話,君奉天反倒說不出口了,只得鄭重承諾道,“你放心,我必定護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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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取自《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靈感尤其來自“少年不識愁滋味”此句。奉天逍遙真的是個好CP,大概是自歲羅以來又一對我非常想寫的霹靂的故事XD

開篇那會兒還是這週新劇沒出來之時,沒想到正好有段跟官方不謀而合,不過劇裡頭是說天跡會趁著玄尊不注意拉法儒下山,這裡還是決定保留膽大妄為的大師兄覺得比較有意思,就不修改了。

上篇寫完發現元宵還是過了,就當遲到的元宵賀吧,希望情人節之前能夠肝出來,這對甜得我都不好意思不發糖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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