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俏】斷簡·之二
×《断簡》為一個獨立片段系列，各種配對都可能出現，不成文，單純某個片段或者某段故事，時間線和世界線皆互不干涉。如有關聯會提前說明。
之二
雁王向來不好附庸風雅之事，琴棋書畫卻也精通，相比之下，俏如來的棋藝興許還過得去，操琴弄墨到底不登大雅。這些日子，每日聽他端坐樹下練習《普庵咒》，韻律合該悠長清逸，質樸平實中不失莊嚴肅穆，那可偏生被彈出了春雨纏綿流水細膩之感，上官鴻信眉毛一抽，頗為尖酸刻薄地擠兌道，“師弟這是在彈琴還是在彈棉花？”
俏如來也不見委屈，抬頭幽幽地望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練他的指法。上官鴻信見狀，湊過去撥正了他幾處錯音，又給他示範了幾個大小撮音。兩人挨得近了，余光掃到俏如來低眉沉思，認真專注的神色，雁王忽而覺得有趣，便偷香一記。驚得俏如來一下子撇開頭，嫌他攪事地瞪了他一眼。上官鴻信也不惱，一邊執起他的手，一邊說道，“琴彈得不怎麼樣，這雙手卻好看。”
這會兒俏如來終於受不了，抽開手就推了他一把，“雁王就沒別的事情可做了嗎？”
“自是有的。”上官鴻信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起身又望了他一眼，笑笑便離開了。
俏如來倒不擔心他去找什麼人的麻煩，自他答應陪他來這兒隱居，不問世事以來，雁王昔日總愛在混亂不明的局勢中橫插一手的性子倒是收斂不少。平日里出門，也是替他處理墨家的事情居多，他那弟子尚不成器，交雁王磨礪俏如來也算放心。這人做事看著毫無章法，心裡卻是極有分寸，這一點，俏如來到底不疑他的。
上官鴻信再回來的時候，兩人已有數日不見，俏如來的《普庵咒》學得七七八八，音韻雅暢，起伏自然，信手而彈，也有晨鐘暮鼓，禪院梵唱之聲，清心滌塵，自成一派溫婉綿長。
雁王站在不遠處望著他，心思卻全然不在琴曲之上，只覺得七弦琴古樸雅緻，襯得那一雙潔白的手尤其好看，俏如來的指法仍稍顯得有些笨拙，卻不失可愛。這樣漂亮的一雙手，合該就做些風雅之事，只可惜，他到底不是吟風弄月的人，白白枉費這樣一雙如象牙雕琢白皙修長的，止戈息武，沾染武林風塵腥血。
“師弟，我帶了禮物給你。”上官鴻信不提他做了什麼，拉著俏如來便往後院的桃花林走去，踏過一地紅粉落花，他指著琴座上的琴，說道，“可知這是何琴？”
聞言，俏如來走近去看，琴座上是一把桐木制的伏羲式古琴，以鹿角霜為灰胎，髤紫漆，金徵玉軫，通體蛇腹斷，琴額有冰斷紋，龍池上方刻有草書“大聖遺音”（*）。也不知道上官鴻信打哪兒找來這把集九德於一身的千古名琴，饒是他不算醉心琴道，也迫不及待落座撥弄一番，低音沉厚，高音松透，散音清亮綿遠，泛音清越脆滑，彈了一段《普庵咒》，俏如來便愛不釋手。
“讓你費心了。”驚喜過後，他倒有些不太好意思，靦腆一笑，誠心實意地向上官鴻信點頭致謝。“這張琴太過珍貴，我怕用不好。”
“你要叫它放在琴匣裡落灰，我也不在意。”上官鴻信深知叫俏如來這麼做，他心裡定是對這琴過意不去，又說道，“與其現在斷言彈不好，師弟往後不如多多練習。”
“前兩天你還說我彈棉花……”俏如來嘟嚷了一句，隨手一翻，淡雅飄逸的琴聲傾瀉而出，正是上官鴻信最初教他的那一曲《鷗鷺忘機》。這琴曲他練得比《普庵咒》要熟練得多，指法流滑漂亮，泛音走曲，空幽致遠，起轉空靈，頓挫舒暢，悠遠自然中不失活潑機趣。
雁王聽得徜徉，斷雲石隨手化劍，寒光一閃，劍意隨琴聲飄渺，飄忽起落，似鳴鳳棲梧桐，舞鶴嫻清沼。俏如來見狀，琴聲一緩，轉而委蕤曲折，上官鴻信隨即劍尖凝練，劍勢走柔，變招一氣呵成，若流水行雲，從容灑脫。劍鋒過處，花落如雨，灼然其華下，就看他一人一劍，輕靈飄逸，濃艷如墨的一身華服，暈染成卷，筆鋒恣意，兩兩忘機。
此時，琴聲再變，流水高山，清風朗月，渺渺裊裊，餘音不絕，雁王足尖輕點，彷彿凌空踏花，似驚鴻，如遊龍，劍鋒揮灑間，風流不拘，自有坐看星塵起落，攬日月入懷的風骨與氣魄。隨琴聲漸漸回落，劍招走勢輕盈，流風回雪，飄灑輕逸，應著琴曲意境，全然率性。
直至最後一音，上官鴻信忽然縱身一躍，旋身一劍刺出，長劍半空劃出一道亮烈的弧度，寒芒稍縱即逝，卻直逼俏如來眉心而來。俏如來不躲不避，眼看著劍尖堪堪停在自己面前，輕盈一朵桃花，恰恰綻於其上。抬頭就見那人眼帶笑意，似春風拂嵐，晴光瀲灩，倒是十分得意。
“賣弄。”
“哈。”雁王趁勢收劍，那朵落花悄然跌落琴弦之上，彷彿驚起一點餘韻，如漣漪擴撒。他低下身子，捧起俏如來的臉，慢慢地吻了上去，唇齒相交，氣息交融，與一山桃夭絢爛，暗香成陣，倒情境交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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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琴座上是……“大聖遺音””本段描述摘自維基百科。
這文大概是寫他們退隱之後的吧，其實可接《風雪夜歸人》，但也可以當獨立片段好。主要是我一直很想寫琴劍相和的梗，苦於找不到機會插入。說起來，鴻兒第一首琴曲教《鷗鷺忘機》，多少就是勸俏俏安心退隱少管點武林事的意思，之後俏俏自己要學的《普庵咒》，倒是為了鴻兒。這曲子有凝神安心的功效，感覺鴻兒要心裡壓著事情，他能舒緩一二。
我覺得俏俏琴棋書畫都是略懂，但不精通的類型，特別是音律方面，比較短板。不過勝在他夠聰明，學得也夠快。鴻兒教他也耐心，雖然師兄會是那種一邊放嘲諷一邊教學的人，但教他的倒是仔細入心。而且就算俏俏真的彈不好，他也會找一把好琴相贈的人。
這裡的設定是俏俏已經有傳人了所以才會肯隱退，他們未來的日子基本是過一天少一天（止戈流傳承的問題），然而我覺得即便如此，兩個人都會按照自己的步調來和對方生活。還蠻喜歡寫老夫老妻的師兄弟互寵模式的，以後有機會有梗可能會再寫點吧！
